■宋立民

　　“懷舊空吟聞笛賦”？未必。

　　上周末,，七八位睢陽同仁,，齊聚廣州華商學(xué)院，參加王樹林教授的新著《侯方域全集校箋》的研討會,。樹林教授是商丘古城西25里吳樓村人,，從1982年執(zhí)教商丘師專就開始研究侯才子。1986年7月,，“侯方域全集箋注”獲得了全國高校古籍整理項目立項,；1992年出版了40萬字的校箋大著。如今增刪,、補錄,、修改釋文，已經(jīng)是皇皇140萬字的巨著,。中山大學(xué)博導(dǎo),、原河南大學(xué)授業(yè)老師康寶成教授到會指導(dǎo)，并深情回憶了諸多往事,。曰：“研究一個作家40年,，所有材料一網(wǎng)打盡，開玩笑,！人生能有幾個40年,！”故此，研討會很快變?yōu)椤皯浲簟薄八氖?，望中猶記,，烽火揚州路”。畢業(yè)43年沒有見過康老師的同窗L兄，從廣東惠州趕來,，師生們共同回憶了難忘的“改開伊始”：“多年無復(fù)課堂夢,，聽得鈴聲百感生”的于先生，三伏天“衣冠楚楚”的高先生,，恢復(fù)高考同時考上河大歷史系的父子……種種史無前例也無“后例”的往事讓大家動容而舉杯,。那一刻，筆者開始思考一個很“小兒科”的問題：人為什么要懷舊,？

　　1.康老師回憶說,，他的導(dǎo)師王季思先生要求碩士一年級得注釋一部劇本，博士則是四個,。他披星戴月,，殫精竭慮，基本完成任務(wù),。但后來《一捧雪》注釋本被水泡掉,，其他三部劇本的卡片被白蟻嚼碎……但校注基本功砸實了。吾儕仿佛窺見了年輕的康老師字字爬疏的身影,。AI來了,，那身影不會再有，但那種“生命體驗”,，或許也將隨歲月遠逝了,。

　　2.康老師回憶，畢業(yè)留校后,，自己大有機會從政,。而劉增杰老師的三個字——“教書吧”——成全了他的一生。

　　我記得分明：趙明老師把我們?nèi)嗟墓P記收上去,，一一批改——如今回憶,，嘆為觀止。

　　3.魯迅說他的《朝花夕拾》是“從記憶里抄出來的”故事,。故鄉(xiāng)的“蔬果”如菱角,、羅漢豆、香瓜,、茭白……的味道,，“也許要哄騙我一生，使我時時反顧”,。故此,，有溫度與厚度的“回憶”一定是“常憶常新”的，是“有一個故事而且只有一個故事,，值得你細細地講述”,。

　　4.向秀用《思舊賦》懷念故友嵇康和呂安,，“嘆黍離之愍周兮，悲麥秀于殷墟”,，說嵇康“臨當就命,，顧視日影，索琴而彈之”——視死如歸且瀟灑悲壯,?！奥狓Q笛之慷慨兮，妙聲絕而復(fù)尋,?！鼻俾暋⒌崖?、飲酒聲,、嘆息聲，“《懷舊文學(xué)史》”之發(fā)凡也,。

　　5.當年胡河清博士夢見自己騎著一頭漂亮的雪豹,，在珠穆朗瑪?shù)难┚€上飛馳，雪峰幻化為七彩蓮花狀的寶座,。因此命名自己的集子為《靈地的緬想》,。他說他愿意在線裝書的色香中“終生關(guān)閉在這樣一間房子里，如寂寞的守靈人,，聽潺潺遠去的江聲，遐想人生的神秘”,。他走后,，其好友王曉明曰：在今天這樣的世界上，想活得輕松一點,，就應(yīng)該甘于平庸和瑣碎,。如果生活中體驗不到人性和詩意的溫暖，甚至連回憶也沒有了,，那么書齋并不能為一個學(xué)者提供生存的意義,。

　　6.張海迪在其《生命的追問》中說：“人的真正的生命是回憶中的生活?；貞浿械纳钍潜痊F(xiàn)實更真實的生活,。”這種“回憶論”不能不讓我們記起已經(jīng)馭鶴的汪曾祺先生,，他說自己所有的作品全是回憶,。

　　7.法國小說家普魯斯特的《追憶似水年華》，用“追憶”寫盡了無奈中的渴望——因為嚴重哮喘,，他從35歲到51歲辭世,，幾乎足不出戶,，他把一切關(guān)于生命的玫瑰色的夢，全都化為追憶——“回憶”就是他彼時彼地的“現(xiàn)在進行時”,。

　　8.“我們看到的世界永遠受到我們自身情欲的扭曲……要緊的不是生活在這些幻覺之中并且為這些幻覺而生活,，而是在我們的記憶中尋找失去的樂園，那唯一真實的樂園,?！保ò驳铝摇つ_亞）如果一個鬢發(fā)斑白的人還能為少年時的童真落淚，那么他必定把握了真實的現(xiàn)在,。

　　9.“每一根白發(fā)仍為你顫抖,，每一根瀟騷/都記得舊時候，記得/你踩過的地方綻幾朵紅蓮/你立過的地方噴一株水仙/你立在風中,，裙也翩翩,，發(fā)也翩翩?！保ㄓ喙庵小断麓蔚募s會》）誰都會年邁乃至失憶,，但我們始終捍衛(wèi)在回憶中陶醉甚至逃避的權(quán)力。

　　10.回憶是對過去的緬懷,，更是對現(xiàn)在的反思,、對未來的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