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魏霞

支教的住室在二樓,，是舊教室打了鐵皮隔斷，改造而成的一個單間,。前段時間天氣悶熱,，雖說室內(nèi)裝有空調(diào),，但我有左肩疼痛的頑疾,，受不了空調(diào)的涼風,，就一直開著朝北的后窗納涼,。

那天早上一起床,，雨就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,。沒有風，雨雖密,，但下得很平和,。上午離開住室前，我還是把后窗關(guān)上了,。我了解風,，性情不穩(wěn)，說不準我一離開,，它就引誘雨越窗而入,，潲濕我臨窗的桌子上的書。

下午回到住室,，剛在桌前坐下翻看了不到兩頁的書,，就聽見窗臺上啪啪有聲?；琶ζ鹕聿炜?，原來是雨順著兩扇窗戶的縫隙滴下來濺到了窗臺上,。轉(zhuǎn)眼間，窗臺上鋪的舊報紙已洇濕了一片,。

由著它的性子滴答顯然是不行的,。

“破窗戶，凈給整出些破事來,?！蔽以谛睦锇l(fā)牢騷，也不滿意那雨,，“眼看著下了一整天了,，也不嫌累,？”還有那風,，“沒頭沒腦地亂刮”。

抱怨是解決不了問題的,。

我找來一個透明的小玻璃碗放在了窗臺上,。嘿，還不行,，雨滴落的位置在兩扇窗之間,，碗放在窗臺上愛莫能助?？磥碇缓冒淹雺|高了,。我拿了個淡紫色的小香盒墊高了碗，雨頗知趣地滴到了小玻璃碗里,，“啪”一聲,，“啪”又一聲……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激情地敲打擊樂。碗內(nèi)飛花碎玉般濺起一朵又一朵小小的白梅,。那白梅,，晶瑩剔透，光芒四射,。

散發(fā)著檸檬香的淡紫色的小香盒,，透明的玻璃碗，啪啪的雨滴聲,，讓人悠悠然覺得室內(nèi)氤氳了絲絲縷縷的禪意,。我索性舍棄了書，一心一意欣賞起這聲和花,。

碗小,，不大一會，碗內(nèi)就蓄了一寸多深的水,。漸漸地,，隨著碗內(nèi)水量的增多,，小白梅綻放得越來越小，漾起的一圈圈微波卻越來越大,。聲音也由最初的清脆激越的啪啪,，變成了清爽悠遠的滴答。那滴答聲,，緊急時如一個急脾氣的男琴師,，大手撫過去一陣嘈嘈切切的雜彈，一時大珠小珠落玉盤,；寬和時又像是一位慢性子的小女子,，歌喉清潤，骨子里還浪漫,，與情郎藕斷絲還連,，繾綣纏綿，纏綿繾綣,，直到不得已才松開情郎的手,，落入碗中……看著聽著，聽著想著,，人不知不覺融化在這妙不可言的音樂之中了,。

世上最美的聲音，莫過于我發(fā)出了聲,，而你正好聽得懂,。我給眼前的音樂起了個高雅的名字——碗樂。

說起碗樂,，想起春天里跟朋友去梁山,。半山腰一個四角飛檐的亭子內(nèi)，一位唐裝打扮的女子,，水月眉彎彎細細,，眼睛顧盼神飛，寬衣長袖中伸出一雙纖纖素手,，持黑色的筷子,，一臉陶醉地敲擊著條案上擺放著的大小不一的碗。家常的碗在她的手下,，似有了魔力,，發(fā)出天籟般的聲響。這窗臺上的碗樂,，又是什么使那落下的雨滴變化多端呢,？如果說是風，那風應有唐裝女子的一雙素手吧,。

生活中的“破”事,，竟能“破”出這般仙樂,，我不再抱怨窗戶的破舊和風雨的不解人情了。反倒有些喜歡起這破窗,，樂意風雨不停地進行下去,，那樣，我就可以足不出戶欣賞美妙的樂曲了,。

美的事物總是稍縱即逝,。正在我沉浸在窗臺上的碗樂之中，不知今夕何夕浮想聯(lián)翩時,，風停了,，雨住了，窗臺上的碗樂結(jié)束了,。

孔子在齊聽了《韶》樂三月不知肉味,。我欣賞了窗臺上的碗樂，應是整個秋天都不知肉味兒,。我不由得暗暗期待下一番風雨的降臨,，窗臺上的下一場碗樂再次奏響,。